2015年4月4日(农历二月十六)对我来说,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,这天凌晨6点5分,父亲从一世的艰辛和苦难中解脱,走到了他的人生终点,享年74岁。
晚年中的有病父亲
弟弟为病中的父亲剃胡须
父亲1941年6月22日出生于河南省民权县伯党乡李洪庄村委老楼村。祖父王永敬,祖母王刘氏。父亲非常孝顺,我亲眼目睹父亲精心侍奉祖母,从来都是和风细雨,生怕惊吓了奶奶。父亲经常愧疚地给我说:你奶奶一辈子遭的罪多,才得了这病。奶奶的晚年基本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度过,她不知白天与黑夜,整天自言自语,出言都是漫无边际。每天三顿饭,都是父亲一口口喂奶奶吃。对于难嚼的食物,父亲都要自己用嘴嚼烂后,嘴对嘴喂奶奶!父亲出门的时候,最操心的就是嘱咐我们兄弟给奶奶喂饭喂水,倒屎倒尿。
父亲是一位非常和善之人。村中无论谁家有红白喜事,父亲都要按礼节到场,从不讲资历,摆架子,倚老卖老。在帮助村里人处理事务时,哪里又脏又累,哪里就有父亲的身影,晚辈的堂哥或者大叔发现,就会劝告父亲说,让年轻的孩子们去做这些活,父亲总会这样说:孩子们还都年轻,正是长骨头的时段,这活儿还是我来做!
父亲一生默默无闻,做了许许多多不惊人的小事。每逢阴雨连绵之际,父亲总要巡视村庄附近的道路,发现道路上的沟洼与积水,他都会用砖渣填平,及时排出积水,以方便路人通行。
父亲十分厚道,待人谦和。比他年岁大的,他会喊大哥或者大姐,比他年岁小的,他会喊兄弟或者妹妹。方圆数十里,知道父亲的人很多。父亲很勤劳,每年在开垦的沙荒地里种六亩多西瓜,成熟时,他拉着架子车把西瓜送到邻村,用西瓜换小麦。换小麦时,父亲都是在过秤后,又要再多送人家一个十多斤的大西瓜。父亲对换来的麦子也从不追究斤斤两两,他常说:公道自在人心!所以,方圆十多里的邻村居民,也都拿上等小麦和足够的分量,来回馈父亲的厚道。
父亲在战乱中出生,青年时期参加建设三门峡大坝,回乡后当过大队的团支部书记和生产队队长等。这些经历虽然不是多么的显赫,但他载明的却是父亲一生中每一个时期的亮点,尽管不太耀眼,可也组成了父亲的完美人生。
父亲一生养育了我们兄弟四人。大哥与小弟两个都是在风华正茂的青春年月就早早离世。母亲遭受不了这样的打击,精神崩溃,步入了失常状态。从此以后,侍奉祖母,耕种劳作,照顾母亲,养育儿女等等繁重负担,都压在了父亲一人的肩上。
但父亲用瘦弱的双肩,硬是扛起了千斤重担。我清楚记得,孩子,要好好读书,不管家里多难,不管向谁筹借,我都会供你们读书上学!这是父亲给我烙印最深的话。因为父亲经常懊悔的人生缺失,就是他在三门峡工作时,因为自己文化知识太浅,失去了很多提拔与重用的机会,给他带来终生遗憾,也使他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身上。
祖母逝世后,母亲身体渐渐走向康复。我和弟弟也都在父母的操持下,相继成家立业,各自建立起自己的小巢,有了自己的儿女。父亲也经常带着我的孩子们去集镇或看戏或看热闹,那时候,他会给他的孙子们买些好吃或者好玩的东西,享受着天伦之乐。
1996年以后,在我到民权县城工作之后,父亲总要带着母亲,隔三差五的来到县城看他的孙子孙女们。父母每次过来,孩子们总要围着老人团团转,扯着摇着老人们的胳膊,不停地甜甜的喊着叫着:爷爷、奶奶。每当这时,父亲和母亲摸着孙子孙女的头,不停地应答着,嘴角流露出幸福的笑。
2005年,我调到了商丘市工作,把家也搬到了商丘。这时父母的身体尚好。周末回家看望父母,父亲和母亲都要问:孩子们怎么样呀,都好吧?
在我调到商丘工作五个月后,2005年农历8月26日,母亲突然病故。给母亲办丧事的几天中,父亲一脸无奈,神情落寞,说话很无力。临走我要求父亲说: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,过几天到商丘去住吧。
父亲每次来我家,总要用编织袋带些面粉或者红薯或者花生、玉米之类的农产品。每次看到父亲拎着沉重的袋子,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,我心中很是辛酸。但此时的父亲很高兴,暂时掩盖了他满脸的沧桑与忧郁。看着父亲蹒跚的步履,我能体会到父亲身体的透支和精神的不振。吃饭时,妻子会把存放的好酒拿出来让父亲喝。这时的父亲很开心和知足,也很随意,对我和妻子说:我只喝二两酒,你母亲在时,她就不让我喝酒,说喝酒伤身体!
母亲去世后,父亲的身体和精神每况愈下。
终于有一天,弟弟打来电话,说父亲住进了医院。经查:父亲身患脑血管病合并糖尿病还有肺心病。做医疗的舅舅和老表都说:没什么好办法,病太复杂了,尽量治疗吧!
经过一段的治疗,父亲的病情竟然很明显的好转了。再加上弟弟与弟媳精心的照顾,他恢复的程度让舅舅和老表都感到了吃惊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岁月的打击仍然在伤害着父亲,从2012年以来,他的神志也在渐渐混乱。为了让父亲在有生之年尽量享受到做儿子的孝心,我把父亲接到了我工作的城市。不料在27天中,父亲竟迷失了四次方向。弄得妻子和我四处寻找,有两次是在110的帮助下才找到父亲。乡下的弟弟与弟媳知道后,就给我打电话:让父亲回来吧,家里侍奉老人方便,还没什么风险!
就这样,我把父亲又送回了乡下,弟弟与弟媳承担起了照顾父亲的责任。父亲活得很艰难,在病重不省人事时,弟弟与弟媳曾用针管吸取沏好的奶粉,一点点注入父亲的喉管里
2015年4月3日下午15点44分,我刚从一家设计公司回到办公室不久,就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说,父亲病重,可能过不来了我回到住处,喊上妻子,匆匆忙忙赶往连霍高速柳林站,搭上了郑州至夏邑的客车。中途,又接到做医生的老表在父亲床前打来的电话,说父亲也许只能撑半小时左右,估计半小时后就见不到了。当时,我还要赶四个多小时的路程呢。我心想,如果真是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,只能说明我们父子的亲缘还不够!
回到家,已是夜里9点10分,我和妻子急急来到父亲的床前。灯光下,父亲的面色有些苍白,眼睛眯着,喘气的速度很急促,我摸着父亲额头,大声喊了声:爸爸。这时只听到父亲微弱地嗯了一声。再喊,却已经没了应答。早晨6点5分,父亲与世长辞了!
父亲去世时双目紧闭,显得很安详,睡着了一样。没有咽气前的挣扎与困惑,没有临终前的犹豫与不安,也没有满脸的痛苦不堪。
听弟弟说,一个月前,从他翻建房屋开始,四十多天时间里,父亲总是蹒跚着双腿看着建造的房屋,累了就坐在藤椅上。4月2日这天,建造的房屋竣工后,父亲高兴地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:小鸟都会笑!这句话,在弟弟和我的脑海中,成了一个谜。
父亲辞世后,天阴沉沉的。河南记者站的老领导胡春帆女士打来电话说:老人辞世在清明,这是很好的修行!商丘的老领导赵总也打来电话安慰我:老父辞世的日子与时辰都很好,说明你们兄弟与老人的为人处世很好,才会有这种迹象!
2015年4月6日(农历二月十九),在父亲殡葬的当天,天气晴朗,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,到处弥漫着梨花的芬芳。在本族人和左邻右舍的帮助下,父亲的棺椁平安入土,我们全家跪在老父的坟茔前失声痛哭,一沓沓焚烧后的冥币化作缕缕青烟在空中弥漫升腾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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